第五百七十二章 南冠骄豪 (第1/2页)
术奢淫放肆,荣不终己,自取之也。”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【三国志·卷六】
时间转瞬便到了建安四年的正月,在这段时间里,皇帝一刻也没有闲着,他不仅时刻关注着各方的战事变化,更留意着关东诸州的人心归附。随着军事上的节节顺利,关于屯田制在新附各州的推行也逐渐展开,经年战乱,多少地主豪强家业破灭、良田荒废,百姓流离失所。
所以对于统一回收无主荒地、募民屯垦便成为眼前除了战事之外最要紧的事情。屯田制不但可以恢复地方生产,增加经济来源,军屯更能作为以后裁兵转业的安置处。因此这不仅仅是战时的权宜之策,更是要长期贯彻下去的大政方针。
只是随着眼前胜利在望,渐渐开始有人质疑在内地推行屯田制的延续性,不但列举官府在其中所抽的产出过多,加重了屯户负担、产生逃亡;更列举了孝武皇帝时期屯田旋兴旋废的例子,希望皇帝下诏劝流亡百姓回乡屯垦,官员劝农,同样能达到休养之效,还能省去一批人力物力,真正做到与民安静。
皇帝对这样的观点嗤之以鼻,不但没有理会,反而以‘补足军需’为名在兖州、徐州、淮南、甚至是冀州等郡国推行屯田。这一日他携荀攸、贾诩以及一干侍从、御前郎卫等人外出踏勘故甘陵国王室的私田,这些田都是历代甘陵王从黎庶手中侵夺,如今都被皇帝划拨为清河郡的屯田。
新任清河太守刘晔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。
皇帝惊讶于对方行程之快,当时也不想急着回去,便索性在渠坡的背风处召见了风尘仆仆的刘晔:“不是说路上风雪,道路难行么?你这么急着赶过来,霹雳车等大队人马还在后面吧?”
刘晔面带风霜,显得有几分潦倒,但他精气倒是十足,这一次觐见皇帝比第一次要更加从容,他不紧不慢的说道:“臣估算时日,霹雳车等物调运艰难,要想运至军前,非得明年不可。而臣荷蒙陛下不弃,肩负郡守之职,春耕在即,臣不敢贻误农时,故才分作两拨,留辎重在后缓行,自己独率匠人北上。此外……袁术也由臣押送北上,为恐在路上耗费时日,生出变故,是以一并带来入觐。”
“有匠人就好办,先将彼等调往邺城,让诸葛玄好生使用。”皇帝轻轻颔首,对刘晔的谨慎和用心表示赞许:“虽在战时,也不忘农时,这才是为政之要。”刘晔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说中了,接着,他听皇帝对荀攸吩咐道:“今年春分的劝农诏,也要提上这句话。”
这是一个刻意拔高刘晔的机会,对方自入朝以来始终默默无闻,皇帝这一番举动显然是将他一下子为众人所知了。这样做既有好处又有坏处,刘晔表情淡然,在冷硬的地上默默地伏身一拜。
“袁氏门生故吏众多,袁术年轻时以侠气闻,数与诸公家子弟飞鹰走狗,其中亦不乏游侠剑客。这些人凡事以义气为先,倘或纠集山匪、路半劫夺,终成祸事。你能担心夜长梦多,以轻兵将其携来,可见是用心了。”皇帝最后又夸了一句,便吩咐刘晔在一旁坐下,命人去传唤袁术。
地方简陋,君臣众人只在地上铺了层厚厚的毡毯便席地坐下,他们出行踏勘郊外田地连屏风伞盖也没带上,轻简至极,如果不是跟随的精兵队伍,清河郡人似乎都不知道这一队人里有皇帝在。索性今日是个难得风和日丽、雪后天晴的好日子,虽有朔风阵阵,但裹上大氅,也不是招架不住。
刘晔两手拢在袖中,努力暖和发僵的双手,一旁的穆顺却冷不防给他递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。刘晔知道这是皇帝的示意,正要起身拜谢,却见皇帝看也没看他一眼,顾自盯看着被押送上来的袁术,于是只微微拱手,将茶碗捧在手里,低头一边听着动静、一边慢慢的啜饮着。
其实在场所有人都被穆顺奉上了这样一碗刚烧好的热茶,唯独站在当中的袁术没有。他环顾四周,尤其是十分大胆的盯看了皇帝几眼,这眼神实在有失恭敬,惹得一旁的许褚大骂。
袁术罕见的表现出了无比的镇定,在被呵斥过后,他这才向皇帝跪拜唱道:“罪臣术叩见陛下。”
“你刚才在看什么?”皇帝语气很平和的问道。
袁术站起来,目光往皇帝脸上再度一扫而过,坦诚的答道:“在看眼前是不是陛下。”
荀攸眉头皱紧,不安的将茶碗放下了。许褚仿佛感到冒犯,对袁术怒目而视。
皇帝笑了,不以为忤,反而问道:“那你看清楚了?”
“却是孝灵皇帝子嗣无疑。”袁术叹息一声,居然没有在这个时候嘴硬的继续否认皇帝的身份存疑,而是低下头去:“当年何曾料到有今日。”
是啊,当初孝灵皇帝驾崩,天下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大将军何进与何太后等人的身上,再不济也是孝怀皇帝与袁氏等人,谁曾将往年幼的陈留王身上多看一眼?也就是董卓,在邙山接驾时亲眼目睹了孝怀皇帝与陈留王二人的优劣,由此才有所重视。后来皇帝被董卓策立的时候,谁都将其‘贤’当做董卓的谬赞,恐怕就连董卓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误打误撞,拥立了一个孝武、光武似的人物。
袁术的这番感慨发乎内心,也使在场众多人心生同样的感触,皆暗叹天命无常、时运莫测。
“是啊。”皇帝也很赞同袁术的话,他复述了一遍,意思却大为不同:“当年何曾料到有今日。”
众人皆知皇帝少年失母,登基后受胁于权臣、目见宗庙倾隳,这一路走来的坎坷不易。不单是皇帝,就连他们当年也不曾料到会有今日,好在天佑大汉,披荆斩棘,到底是走过来了。
或许对方是手下败将的缘故,皇帝对袁术还算客气,不仅让人给他解缚,还让他就地坐下说话。袁术揉了揉酸疼的手腕,看了眼冻裂的、脏兮兮的地面,有些嫌恶的皱起了眉:“地上太寒,还请陛下宽宏到底,赐罪臣一席。”
“头都要掉了,还想要坐席干什么?”皇帝将喝尽的茶碗往旁边一伸,捧着壶的穆顺立即躬身为他添上,他笑着反问一句,早已忍耐不住的许褚大步上前,两手放在袁术的肩上,一把将他按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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